第二十章 古尔兹的手段

在魔镜崩碎后的第5天，古尔兹终于悲伤的情绪中走了出来。古尔兹并没有从魔镜的崩碎中反思自己的问题，而是将魔镜崩碎的责任推到了卢泰裕身上了；古尔兹认为，要不是因为卢泰裕的出现，自己不会有眼下这么多的烦恼，更不会令自己对魔镜产生怀疑反应，从而最终导致自己失去了心爱的魔镜。古尔兹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将卢泰裕除掉。虽然古尔兹此时非常忧伤和愤怒，但是他绝非是一个莽撞的君王；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他很理性地分析了当前的局势，并由此确定了后续的应对措施。

由于魔镜长久以来的陪伴，使得古尔兹习惯了有魔镜替他进行思考和安排，他很少会认真思考为什么要如此安排；而且尤为难得的是，魔镜在这么多年来的建言或回答中竟然没有犯下过任何明显的错误，这份神奇使古尔兹习惯了对魔镜的依赖，从而更不愿意对一些复杂事物进行深入地思考。

有时候古尔兹会这么安慰自己，或许魔镜的崩碎对自己来说也是件好事，至少可以让自己重新捡拾起深度思考的习惯吧。不过，对于古尔兹来说，令他感到难受的不是魔镜崩碎这个事件，因为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既成事实了。魔镜的破碎让古尔兹感到难受的地方主要有两点：首先，古尔兹需要从对魔镜的依赖症中走出来，并且其内心的痛苦只能自己承担，无法对第二个人言说，否则自己多年来塑造出来的明君形象就会瞬间崩塌，即便是面对自己的皇后和太子，也不能戳破这个秘密；其次，古尔兹再也不不能保持重大决策零失误的完美形象了，今后决策正确与否的压力，都要自己一力承担了。

而今，卢泰裕带来的不确定性也令古尔兹感到害怕和恐慌，因为在古尔兹的灵魂深处，有着对权柄近乎病态的贪恋，这种贪恋使得古尔兹对任何可能给他带来权力挑战的威胁都极为敏感。作为一个大权在握多年、又正值壮年的大国君王，古尔兹精力充沛、雄心勃勃、杀伐果决，同时还富有治国经验，因此，他不愿意任何人分享他的权柄，也不愿意看到国内任何有可能挑战他地位的人存在。其实，古尔兹在内心中也极为认同魔镜让他和卢泰裕和谐共处的建议，因为这么做对帝国的长治久安确实很有好处；不过，这么做最大的痛苦就在于自己需要让渡一部分权力出来，而这种让渡对古尔兹来说是极其痛苦的。

古尔兹回想起了曲啵索在世时的一些往事，当初自己不止一次动过念头，想要在国内限制伊德教发展或是将伊德教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只是碍于曲啵索那老匹夫和伊德教的势力在国内已经树大根深，自己如若与之正面对抗，必然会引起国内巨大的动乱，形成极大的内耗。因此，直到9年前曲啵索去世之后，古尔兹才有机会开始实施自己弱化伊德教的计划。当初为了稳住曲啵索，古尔兹在登基之后每周都会去一趟伊德教总坛，亲自祭拜伊德真君，并且每次都会恭敬地向曲啵索问安，“用心聆听”曲啵索的“教诲”或“经课”，以争取曲啵索和伊德教对自己改革的全力支持。古尔兹一直隐忍着内心的恶心和厌恶，每次见面都会恭敬地喊曲啵索为“曲叔叔”。

后来，每次当古尔兹回想起这段经历的时候，他的心中总是有一股难以压制的强烈屈辱感（这也是古尔兹心底里有些痛恨魔镜的原因，因为这正是魔镜要他先示弱以稳住曲啵索，只是古尔兹自己一直没有意识到在心底隐藏的这种憎恨情绪）。最终，在暗中筹划了6年之后，古尔兹终于买通并控制住了曲啵索的贴身仆人拉加卡尔，古尔兹令他每天在曲啵索的食物中加入一丁点的拉曼花酴[注1]。在2年不间断地投毒之下，曲啵索终于在拉曼花酴的作用下崩逝了。在曲啵索去世之后，古尔兹一直阻挠伊德教产生新的教宗，他和伊德教内的几位长老保持了一定程度的联系，但从来不回明确自己对教宗之位的态度，尽力使几位长老之间保持均势状态，以保证皇权的一强独大，因此，自从曲啵索仙去之后，伊德教的位置就这么一直空悬着。

3年前，贝松信长老曾数次秘密求见古尔兹，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古尔兹一直避而不见。不过，古尔兹最终还是同意了贝松信的请求，在他们的首次秘密会见中，贝松信长老一见面就躬身向古尔兹行下跪礼并主动亲吻古尔兹的鞋子（按照塔恩司国和伊德教的礼仪规定，伊德教的长老在见到阿则玛和皇帝时都无需行跪拜礼，只行鞠躬礼就可以了），以表示自己对古尔兹的臣服归属之意。

贝松信的目的很简单，他希望古尔兹陛下可以支持他精选伊德教教宗之位。考虑到贝松信长老是9位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位（如今五十八岁），古尔兹在对其进行了3年的考察之后，对贝松信长老的表现终于满意；原本古尔兹打算在今年五月份的时候，通过联合其他3名长老，将贝松信推上教宗之位的，然后通过控制贝松信来实现掌控整个伊德教的目的。

再世灵童的突然降临，一下子搅乱了古尔兹的原定计划，也令贝松信一下子手足无措。贝松信心想，自己此前3年来的各种跪舔努力注定就要泡汤了，一时间，屈辱和失落的情绪充斥贝松信的心头，他感觉自己被古尔兹欺骗了。

在魔镜崩碎之前，古尔兹认为自己可以掌控国内的政治局势，可以消弭所有对他权威的挑战，但是魔镜的崩碎给他敲响了一记警钟：在帝国看似平和的表象之下，有着许多汹涌奔流的暗潮！可悲的是自己此前竟然对此一无所知，要不是由于卢泰裕的出现和魔镜的崩碎，自己就会一直蒙在鼓里。

平心而论，没有了魔镜的帮忙，古尔兹的表现仍可以称得上是一名优秀的政治家，一旦平静下来，古尔兹对局势的判断是精准清晰的。古尔兹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继续将卢泰裕扣留在宫中，不仅会对自己的声誉带来极坏的影响，破坏掉自己此前已经对伊德教形成实质性掌控的大好局面，甚至还会让卢泰裕这小子争取到更加广泛的民意支持和舆论同情。此时不是刺杀卢泰裕的好时机，因为这样做极有可能会引发全国性的骚乱。

对古尔兹来说，他面临的主要威胁是：曲啵索在国内的教众中仍然拥有崇高的威望，这些曲啵索的拥趸在见到卢泰裕之后，又将这股热爱和支持无条件地转移给了卢泰裕；幸运的是，卢泰裕目前年纪尚小，在处世经验和权谋手段上还是比较稚嫩的，而自己身为至尊多年，军队和文官体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是忠于自己的人，这是自己无惧卢泰裕翻盘的基本面。古尔兹不敢再使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对待卢泰裕，在条件成熟之前，他只能装出一副对伊德教和卢泰裕交好的姿态，一旦条件成熟，他就要以雷霆的手腕解除掉这些麻烦。

经过仔细盘算，古尔兹决定先将卢泰裕放回伊德教总坛，同时指定一位已经处在自己掌控之下的伊德教长老作为卢泰裕在正式接掌教宗之位前的授业恩师，而后颁布一份上谕，要求卢泰裕在未来两年内必须将主要精力放在熟悉教务和学习伊德教的传统经典之上，以早日完整地继承曲啵索的衣钵（实际目的是为了隔绝卢泰裕与外部的接触和联系）。与此同时，他还将以保护卢泰裕人身安全的名义，派遣一支军队驻扎在伊德教总坛及周边，实质上是对卢泰裕实施严密的监视。此外，古尔兹还将颁发了一份严格的戒严****从三月下旬开始实施宵禁，对于那些在戒严令期间仍然聚众闹事的人，届时将施以雷霆手段予以镇压。古尔兹的算盘是先等上一两年时间，等到人们不再特别关注卢泰裕的时候，自己再找机会下手，除掉卢泰裕。

在确定好应对措施后，古尔兹颁发了一份上谕，在这份上谕中，古尔兹首先驳斥了坊间流传的各种传闻，指责那些散布这些传闻的人居心叵测、其心可诛、罪不可赦，妄图挑拨朝廷和伊德教之间的亲密关系，以此来达到搅乱稳定多年的政局，实现个人不可告人的卑劣想法。皇帝从亲善为和的善念出发，刚开始时并没有对这些人痛下杀手，没想到这么做反倒是姑息养奸了；其次，古尔兹在上谕中还回顾了他与曲啵索阿则玛过往的一些共处经历和彼此间的深厚情谊，他在上谕中表示，自己一直以来对曲啵索是尊敬有加的——“每周探望，事之如父；聆听教诲，八年一贯；师生之情，铭记一生”，因此自己才会在曲啵索托梦之后，立即派出贾鸣瑞作为他的特使，以建交的名义前往伯勒斯国，将老国师的再世灵童接回了国外，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有些人的心里总是藏着恶毒，自己不过是将再世灵童留在皇宫内多待了些日子，就被人恶意歪曲了自己的好意，还散播各种恶毒的谣言，导致广大教民误解了朕的好意并险些酿成惨剧；最后，古尔兹在上谕中说，鉴于卢泰裕正值冲幼之龄，理当积极学习，以便早日继承曲啵索老国师的衣钵，尽早接掌教宗之位，结束多年以来伊德教群龙无首的局面，从而延续甚至是扩大伊德教往日的荣光。基于上述考虑，皇帝决定将指定贝松信长老作为卢泰裕的授业恩师，以指导卢泰裕认真研习教内典籍。为避免不必要的干扰，皇帝下令取消一切卢泰裕接见教民和参加一些非重要活动的安排，使其可以专心于教务和经典的熟识上，早日达成学业圆满的状态。此外，为避免再次发生类似“万胜门风波”这样的事件，皇帝将派出一支1000人的羽林卫，以加强伊德教总坛及周边的安全。

上谕发出后的当天，古尔兹便指派禁卫军副统领齐默思子爵率领1000名禁军羽林卫护送卢泰裕回到伊德教总坛，同时，古尔兹还让太子霍思特与卢泰裕同乘一辆马车前往伊德教总坛，以示皇室的优待和对再世灵童的敬意；然后，这只禁卫军就在伊德教总坛及周围1塔里的范围内驻扎了下来，将伊德教总坛严密保护（实则监视）了起来。第二天，京师神卫也开始行动了，神捕们在丘庐城逮捕了很多还在继续示威或闹事的民众。两天后，古尔兹指示慎刑司在皇城南门附近对这些逮捕起来的人进行集中公审和行刑，在公审之后，领头之人全部枭首示众，从犯则处以鞭刑50下之后释放。在一连番的舆论造势和武力弹压的反击之下，古尔兹终于重新稳住了局势，并再次掌握了主动权。

当重新掌控了首都局势之后，古尔兹的脸上总算恢复了一些笑容，他将贾鸣瑞叫了来，告诉贾鸣瑞可以着手准备安排下一步的暗杀事宜了，虽然在时间上还需要等待一年左右再动手，但是如果不提前规划，不仅容易挂一漏万，导致最后功败垂成，而且一旦未来遇上了合适的机会，也会因为准备不足而错失良机。古尔兹要求贾鸣瑞一定要事先谋划好，将各个因素都考虑齐全，确保一击必中，万无一失。另一方面，古尔兹要求贝松信长老每周向自己汇报一次卢泰裕的学习和生活的情况，另安排有捡信司暗中刺探情报并随时汇报。通过这样的安排，古尔兹可以随时掌控卢泰裕的状态。

2个月后，虽然在塔恩司国内还有零零星星的一些关于古尔兹将不利于卢泰裕的传言，但是在古尔兹的强力弹压下和贝松信（以卢泰裕的名义）的压制下，加之卢泰裕已经完好地回到了伊德教的总坛，使得软禁说、暗杀说、同好说和**说等传言不攻自破。对于这手漂亮的反击，古尔兹显得非常得意，这次反击的成功也让他重新建立起了自信，从而走出了失去魔镜的悲伤和迷茫。贝松信长老则不负古尔兹陛下的寄托，将卢泰裕牢牢地控制在伊德教总坛内，在这过去的两个月内，他多次否决了教民想要拜见或瞻仰卢泰裕的请求，除了伊德教长老和几名伺候卢泰裕的仆人（这些仆人都被贝松信长老换成了自己人）之外，卢泰裕与普通教民以及其他人员的联系从此被切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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