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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破鞋两只走，朝南朝北全都有。老头今日不发愁，只因手里有壶酒。”
大街上一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老头一口念着自己刚想的打油诗，一口往嘴里灌酒，摇摇晃晃地走着。
“千杯醉，忆相逢，细数桃花泪。。。”
念完了诗，他又唱起小曲，头和手中的酒壶也跟着调子转，倒是颇为几分醉君子的样子。可惜是个老头，别人看了只会当作老酒鬼，绕着他走。
老头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唱曲喝酒，悠悠地走到衙门口，停下脚步，也不唱曲了，仰头喝酒，眼睛往衙门瞅了瞅。
官府重地，闲人退避。守门的一个官兵见老头是个一身褴褛的酒鬼，心中一阵鄙夷，皱着眉头，远远叫道：“欸欸欸？干什么的？这里是官府，没事快走啊。”
老头却好像没听见一般，摇了摇葫芦，面色微暗，许是酒不多了。
那官兵见了，登时怒道：“叫你走，没听见吗？你是——”话未说完，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那官兵立时惨叫一声，飞了出去，摔在院子里，直接晕了过去。另一官兵望去，摔倒那官兵身上压着个葫芦，正是老头的酒壶。站着的官兵一脸惊恐地连忙望向老头，老头也正看向他，缓缓说道：“站着干嘛，快去叫人啊。”
那官兵这才反应过来，口中念叨着“对对对，叫人”，转身却是腿软摔了一跤，慌忙爬起来，跑进院子，一边跑，一边喊：“来人啊，杀人了！”
老头冷笑一声，摇了摇头，转头舔了舔嘴唇，右手抬起要喝酒，却见手里空空，愣了一下。手心微摇，那酒壶忽地出现在他手上，向下倾覆，潺潺流出佳酿。
正当老头咕噜咕噜喝酒之际，十几号人簇拥着县令正从院子里走来。那县令是个中年男子，先是查看了一下那名倒下的官兵，确认没有大碍后，让人抬走。接着，县令领着众人，快步走到门口，在离老头十步远的地方停下，拱手叫了声：“好汉。”
老头没有停，还是在喝酒。
那县令名叫毛利民，为官也几十年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一见老头架势，便知是个高傲的主，再加上老头功夫不错，想来是江湖上的人物，当下说道：“好汉，我乃本县县令毛利民，不知好汉尊姓大名，又有何贵干？”
他府上也有混过江湖的，若是知道姓名，兴许能晓得来历。
老头还在喝酒。
毛利民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心中忖道：“那酒壶不大，照理说早就见底了，现下倒出来的都够好几壶了。这老头要么会变戏法，要么就会仙术。”
但两者差太多，毛利民一时也无法抉择，只好待老头先喝了酒再说，自己在一旁等着。
天地有仙人，是人尽皆知的事，但见过人却是极少的。
不一会，酒壶的酒流尽，老头这才罢休，抬起衣袖擦了擦嘴巴。毛利民正欲上前说话，老头却是将酒壶扔了过来，说道：“上好的梨花酒，装满。”
毛利民接过酒壶，早已有了决断，也不犹豫，连忙点头应道：“谨遵仙人吩咐。”
转头对着一人说道：“快去听雅轩为仙人将酒壶装满上好的梨花酒。”
那人赶紧拿着酒壶，跑了出去。
毛利民弯腰作请，对着老头恭敬说道：“仙人，请入内稍等片刻。”
老头也不客气，慢步往里走，毛利民弯腰在身后跟着。走了几步，老头突然停下，咽了咽口水，说道：“有酒吗？”
毛利民连忙说道：“有！快，备酒！”
后面一句是对别人说的。
片刻后，县衙后院里便摆下了一桌酒菜，老头早早入席，毛利民原想站在旁边倒酒，却见老头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倒，也就只好作罢。老头酒量惊人，除去之前喝的，现下又喝了几壶，却还是只是有些面红，神采依然。毛利民见他喝得畅快了，小心问道：“仙人此次光临本县，不知是云游至此，还是有事？仙人若是有用的着鄙人的地方，只需言明，鄙人一定尽心为之。”
听毛利民这么一说，老头好像想起什么很重要的事，连酒壶都放了下来，没一会，一拍脑袋说道：“想起来了，还有事要办。叫你们县十岁以下的小娃，都到这来。”
虽然老头没看毛利民，但他知道老头是对他说的，连忙吩咐下去。
半天后，几百名孩童被家人领着在县衙外排起了长队。这些人听说有仙人，还要小孩，一心想着仙人要收徒了，急忙就把小孩送过来，要是能被仙人收作徒弟，别说光耀门楣了，旁系十八代都要跟着沾光。有钱的站前面，没钱的排后面，一个一个往里走。
队伍的尽头自然就是那被认作仙人的老头，此时他一边饮酒，一边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小孩面前摆着一张木桌，桌上放着一颗大人拳头大小的透明水晶珠，水晶珠上映着小孩紧张又变形的脸。
“把手放上去。”
老头说道。
小孩先是看看旁边的父母，见他们点头催促，才缓缓将手放在了水晶球上。几个呼吸过去了，水晶球没有半点反应，老头也不在意，慵懒说道：“没有，下一个。”
那对父母哪肯放过，小孩父亲是个胖员外，只见他低头哈腰道：“仙人，您再看看，我家贵儿算过不会没有仙缘的，您再看看。”
说着竟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试探着伸过去。
老头好像见怪不怪一般，也不看他，沉声说道：“没有就是没有，下一个。”
说完，自己便喝了口酒。那胖员外不愿罢休，正要说话，却听老头说道：“不是说了十岁以下的小娃过来就行吗？大娃娃就不用来了。”
毛利民本就怕得罪老头，给胖员外使了眼色，一听此话，立马喝道：“还不速速退下！”
胖员外虽有不甘，也不敢惹怒仙人，只好领着妻小退下。毛利民接着吩咐手下，让家人在门外等候，只让小孩进来。
接下来的事也因此顺利了许多，只是十几个人下来，竟都是毫无反应。正当众人怀疑这水晶球是不是坏了的时候，一道白光却是终于从水晶球中亮起，将那孩童的脸照亮。众人俱是面色大变，双目大张，齐齐望向老头。那老头也早已瞧见，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点头道：“你先站一边。下一个。”
这句话虽然简单，但决定的却是一家人的命运，门外孩童家人听了立时喜上眉梢，旁边的人也纷纷道喜。
有人被选上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众人心想：有第一个，便会有第二个。于是，余下人心里顿时又燃起希望，热切地望向那门里的世界。
在众多火热的目光中，却有这样一双眼睛，它黯淡无神，低垂在空中，若非嵌着它的头颅偶尔移动，怕要以为是死物。而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却是一个少年。少年披着头发，满脸污渍，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破布衣、一双烂鞋，手里提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水壶和有些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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