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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灵犀(四维绿 时间 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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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十四棱面,我果然有了自己的“家”。当我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忆着生前那个家的全景时,已经不知不觉地置身于“家”的客厅之中,但脑海里盘旋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褚君的“蒙古包”就那么巴掌一点大,究竟如何容下我这一百二十平米的“家”的?而且还要加上褚君自己那八十平米的宿舍的?我百思不解,略感郁闷,下意识地转进了我的书房。环顾一圈,油然感叹,这书房的格局居然和褚君的书房如出一辙。是谁的审美能力出了问题?或者我们都有问题?老板桌、半圈式螺旋椅、台式电脑、遮满两面墙壁的书橱、茶几、水瓶、挂钟、装饰柜中的红酒、咖啡罐、茶叶罐,连老妻为我置办多年的暖手袋及上面她编织的黄色袋衣,都历历在目,伸手可触。手机仍然放在那台台式电脑旁伸手可及的地方。这是我查出肝癌时女儿执意为我换的一部苹果牌手机,总共用了不到五个月。我随手打开微信,上面十多个群近百名朋友同事的留言全部定格在八月六号这一天。这一天我进了重症监护病房,从此关掉手机,断绝了和同事朋友的一切联系。平日走得近的朋友都想来看看我,见上最后一面,但我没有告诉他们我在上海哪个医院,他们也没法找到 我。看着这一天微信群中那些安慰、鼓励、真挚、悲切的留言,我不由得心存感激,热泪盈眶。打开电脑,浏览着一张一张十多年来的师生毕业照,回忆着学生和同事张张熟悉亲切的面孔,浮想联翩,感慨万端。打开身边的书橱,那本蓝色封面的刘慈欣的《三体》还没有插进书丛,书中还夹着书签。那是女儿为我买的,看了一半就进了医院。还有一本霍金的《时间简史》,和《三体》混杂着看,这是我的阅读习惯。其实,这本轰动一时的科幻小说的电子版我在电脑上已经读了两遍。此刻,心情好转,我信步走出书房,又回到明亮的客厅,举目端详,一股熟悉而亲切的暖流从心底汩汩流出。正面墙上的装饰镜是当年我亲自选购、并指挥装修工人安装的;镜下的乳白色三人真皮沙发,是老妻选择样式、女儿敲定颜色,我坚决反对,最后“投票”表决的,我输得很惨。老妻亲自绣的那幅一米多的弥勒佛十字绣,仍然挂在东墙上,大气、醒目。我凝神望着弥勒佛那宽容敦厚意味深长的笑容,心有所动,若有所思。我转向卧室。门关着。旁边是女儿女婿的房间,他们另有房子,很少来住。老妻在家吧?我难以抑制流出来的泪水,推开门。老妻不在。当我立在那老式立橱的穿衣镜前时,才再次注意自己的“尊容”。镜子里的我竟然是我去上海治疗前最后的模样。灰色的裤子,白色的衬衣,一脸病容,绝望的眼神……触景生情,睹物思人,我一时沉浸在生前的幻觉中无法自拔,我似乎在等待老妻和女儿女婿回家吃饭。还是饥饿感将我从幻觉中拉了回来,我来到厨房,餐桌上罩着老妻留给我的饭菜。揭开纱罩,真是喜出望外,有我最爱的清蒸鲈鱼、山药木耳熘肉片、青椒粉丝素炒、番茄蛋花汤,还有一碗雪白的米饭。我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却泪流满面……在我熟悉的床上,这一夜我睡得很沉。做了梦,是和老妻去东郊公园散步。一般是在周六傍晚,女儿女婿不在家吃晚饭。我们乘79路公交车在离公园不远的沁香园饭店下车,在沁香园饭店吃一碗传统特色的杂烩皮肚面,便步行去公园散步。大约晚九点返回,在沁香园每人再吃一碗鲜肉小馄饨作夜宵,赶乘九点四十的末班车回家。不知为什么,梦做得特别清晰,老妻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被一串手机铃声惊醒,铃声是那支熟悉但久违了的《红楼梦》插曲《红豆曲》,那是褚君手机的“专利”铃声。按下接听键,果然传来了褚君刚睡醒的声音:“老弟,醒了吗?”

“刚醒。你呢?睡得好吗?”

我问。“哪能睡得好?”

他嘟哝了一声,“对了,等一会儿去你处吃早餐。想吃严慧萍下的东台鱼汤面、炸春卷和生姜百页凉拌干丝了。”

这家伙,对老妻总是直呼其名,不知到我家蹭过多少早饭。“你这家伙,还是那么好吃。好吧,你等会儿来吧。”

我说。起床洗漱,和生前并无两样。只是从窗户射进来的阳光令我不解,这硅屋还能造出太阳?未免太离奇了吧。不一会儿,褚君敲门,把他放进来,他好奇地东张西望,从这个房间窜到那个房间,还自言自语说着什么。我们一起进了小餐厅,两碗热气腾腾的鱼汤面,一盘炸得金黄的韭黄肉丝春卷,一盘新鲜的百页干丝,已经出现在餐桌上。“甚好,甚好!谢谢弟妹,谢谢弟妹。”

褚君嘴里胡乱叫着,不由分说地坐下端起碗来就“吸溜”着吃起面条。这家伙,明明知道慧萍不会出现,还一个劲地谢谢,真够虚伪的。鱼汤面绝对正宗,春卷格外鲜美,干丝十分爽口,好久没有吃老妻做的早餐了,两人风卷残云,一会儿就碗净盘光。褚君取了牙签剔牙,两人四目相对。“老兄,昨天为什么接了钟教授的电话,你就闷闷不乐?”

我先发制人,将心中的纠结托出。“那事?不说也罢。”

他躲闪着我的目光。“当真不打算告诉我?”

我逼问。“告诉你?”

他迟疑片刻,决然说,“当然要告诉你。反正要穿帮,索性今天告诉你。一句话,还是因为你,我被钟老头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哈,正如我所料。“是因为你私自前往带领我的灵魂来到十四棱面?”

我问。“咦,你怎么知道?”

他惊讶地看着我。“不是你自己吹出来的吗?你是不是对我说过,像你这样独自前往迎接朋友的灵魂,在整个十四棱面不会超过三个人吗?显然,你违规了!”

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还不快快招来!”

我嘿嘿冷笑,那出奇制胜的感觉可谓痛快淋漓。他怔了好一会儿,才摇头苦笑道:“吴晓义呀吴晓义,说到底我挨的这顿训还是为了你,你这忘恩负义的主儿。不过,今早我倒对你刮目相看了。”

“此话怎讲?”

我得意起来。“不错,你还算聪明。本来,任何地球人死后的灵魂,在即将进入99号硅屋A1时空隧道时,该硅屋的工作人员会分批前往隧道地球端去迎接的。每地球日的人类死后灵魂大约为十六万左右,必须编队分组通过A1号虫洞。不仅如此,抵达十四棱面的灵魂必须在99号硅屋登记在册,培训一个地球礼拜,然后才被分到各区硅屋。我的错误不仅是私闯A1号虫洞去接你,在钟老头看来更严重的还是带你私闯八号棱面一号显像坑,居然从一号坑的专用隧道返回十四棱面,回来后也不向99号硅屋报备注册。据说我的‘胆大妄为’被人举报到爱因斯坦和霍金那儿了。钟教授还‘严令’我带你去99号硅屋补办登记手续,培训一周。被我顶回去了。我说登记稍后再说,培训由我负责了。我不会比99号任何一位培训老师差。”

瞧,闯了如此大祸,还冒出一股自豪感。我不无担忧地说:“老兄,我还是去培训吧,不然钟老头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不是说他很倔吗?”

“没事,他已经答应了。主要是他对你生前很了解,你不是多次被区教育局评为优秀班主任吗?生前我还在他跟前吹过你如何向学生普及天文科普知识,老头还不止一次提出将你带来和他见个面,当时我私心有点重,怕你在老头面前抢了我的风头,借故推掉了。今天告诉你,不会怪我吧。”

看他一脸坏笑,我只有冷哼的份儿:“你以为我稀罕见那糟老头?”

我酸溜溜地说。结识钟教授一直是褚君向我炫耀的资本,其实,生前我早就跃跃欲试请褚君介绍我和老头见面,想让老头担任学校科普辅导员,为学生上几堂天文科普课。难怪褚君总是借故推托,直到钟老病故我的计划也没实现。“我担心的是,你闯下如此大祸,当地派出所不过问吗?今天警察将你拷去也未可知。”

我吓唬他说。褚君听后大笑起来:“吴晓义,说你蠢,你还不承认。整个十四棱面没有一个警察,没有一个派出所,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统统没有,也没有任何政府机构,大量存在的是各类自发组织的协会和俱乐部,诸如篮球协会、足球协会、音乐协会、文学协会、舞蹈协会、美食俱乐部、品酒俱乐部、棋牌俱乐部、登山俱乐部、滑雪俱乐部、追星俱乐部等等。十四棱面带有管理性质的最权威的机构就是思子研究所。”

“怎么可能?”

我大惑不解,“难道十四棱面的所有人类灵魂中没有犯罪?没有违纪违规?不需要管理?不需要秩序?不需要道德伦理社会正义?”

我义正辞严,据理反驳。褚君指着“正气凛然”的我,笑得喘不过气来:“老弟,真有你的。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三维人类世界的价值观怎么能到四维空间套用呢?举凡死后的人类灵魂来到十四棱面,无论他生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灵魂进入十四棱面后就必须经受脱胎换骨的洗礼。生前如同恶魔的人,到了十四棱面不足一个地球月就会对自己生前的所有罪恶进行痛心疾首、刮骨疗毒般的全面反思和忏悔。当年的希特勒、墨索里尼、东条英机的灵魂在这里不是反思、忏悔得很好吗?十四棱面所有地球人类灵魂所达到的精神境界是目前三维地球人类的精神境界所无法比拟的。根本的原因是每一栋硅屋都是一个自治单位,每一栋硅屋里的居民都能各取所需,所有感官需求都会全部满足,不需私有财产,没有利益纷争,更无等级差序、尊卑贵贱。灵魂之间只有彼此关爱和相互帮助。告诉你吧,举凡那些生前是穷人的灵魂,只要你有一定缘分,那些美食俱乐部、服装协会、高尔夫球俱乐部都会通过各种渠道抢着让你入会,以弥补你生前遭遇的社会不公和失去的生活享受。正因为硅屋为每一颗灵魂提供了无穷无尽的物质享受和精神享受的可能和空间,所以,十四棱面的地球人类灵魂实际上过的是一种共产主义的生活。当然,也正因为所有这些物质精神享受实质上是一种虚拟享受,缺乏三维空间人类生活的诸多重要条件,所以十四棱面人类灵魂的生活往往又是枯燥的、单调的,甚至孤独的、落寞的。对于那些思想浅薄的灵魂更是如此。因此,十四棱面根本不需要政府,不需要警察,不需要司法机关,甚至必要的社会管理机构也可以精简到极限。在这里,不要说犯罪了,就像我这样稍微触犯规则的行为,也极为罕见。况且,只要提出批评,没有不改的。”

“你这人会改?”

我暗暗佩服褚君的雄辩,但嘴巴上仍然不依不饶。“我能不改吗?除非地球上还有第二个吴晓义。”

我们会心大笑。“对了,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一直不太明白。”

我敛住笑声,一本正经地问。“你说,我会知无不言。”

他也作认真倾听状。“我总感到十四棱面的人际交往很成问题。打个比方,如果慧萍过来后,我怎样才能和她取得联系,怎样才能找到她呢?”

“呸呸呸!”

他连啐三声,有点恼火地说,“你怎能咒慧萍呢?她在那边有得过呢。当然,你思妻心切,也是情有可原。好像我和你说过,在十四棱面,灵魂之间的联系全在于双向思维的重叠。比如你的家我的宿舍里的全部场景,我们都彼此熟悉,即我们的具象思维能够高度重叠,所以我们两个无论在你家还是在我的宿舍,都能双双现场显形。如果你对我的宿舍具体场景一无所知,或者知之不多,那么在同一栋硅屋里无论我在自己宿舍里如何享受,在你的视界里我仍然是那只居无所依的小蝌蚪。所以那些美食、吃货俱乐部要拉一个穷人灵魂来共享美食,一要通过‘线人’约到对象,二要反复向对象描绘各种美味的色、香、味、形,直到对象脑海里产生了这些美食的逼真具象,美食才会出现在对象面前,他才能共享。至于十四棱面灵魂要与死后的亲友相聚,需要两个条件。一是你们同时在想着对方,二是你们同时在想着你们共同去过的某个具体地点。这两个条件不具备,你们不可能见面,但如果实现了其中一个条件,你们可大概率地进行沟通。”

“此话怎讲?”

我急切地问。“当你们同时同步想着对方时,双方意识只会同时显示对方的形象,并可以语言沟通对话,这样你们就可以约定到一个双方都去过的具体地点见面了,而且见面时双方都是生前的模样。如果你们双方同时同步想到一个你们都去过的一个具体场所,比如公园、家居、饭店等,你们双方都会同时身临其境,并能够相遇碰面。”

他郑重其事地说。“可是,这两个条件如何让还活着的亲友知道呢?”

我急切地问。“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褚君大摇其头,侃侃而谈,“所以在十四棱面,亲友通过沟通相遇的概率非常低。我非常不解的是,有些死后的亲友灵魂同在十四棱面,他们也知道沟通见面的两个条件,但偏偏不积极争取。比如一位母亲和一位儿子的灵魂如果一整天都在想着对方,总有那么哪怕一次机会会实现彼此的沟通。思子研究所作了一项调查,至少有 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亲友灵魂,实质上并不希望彼此重逢,因为他们在生前已经无信息沟通和共同语言,真的见了面则无话可说,也无法长久共守。倒是那些球友、酒友、舞友、教友、文友彼此意识交集的概率非常高,所以在十四棱面,宗教、文体、娱乐、科研、美食、品酒、棋牌等各种协会和俱乐部‘人气’非常旺,活动也非常活跃。可以这样说,兴趣和爱好是十四棱面人类个体灵魂之间意识重叠的主要原因。这叫什么?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两颗灵魂之间只要‘通上一点’即可见面交往。”

我听得心悦诚服,频频点头。“怎么样,老弟,还有问题吗?”

褚君满面春风地看着我。“当然有。我就想这硅屋就这么大,灵魂的具象思维真的会来去无阻,漫无边际吗?”

问出这个问题,我都觉得有点刁钻。“当然是真的!”

褚君斩钉截铁地说,“你知道美国登月宇航员尼尔·阿姆斯特朗吗?前两年他在自己的硅屋里不是重演了一场登月秀吗?他说所有的感觉和情境都和当年一模一样。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十四棱面。后来不少宇航爱好者灵魂想乘他的飞船登月,但除了几位当年的队友,其他都没门,因为他们的意识极难和阿姆斯特朗操纵飞船时的具象思维高度重叠。”

我听得差点喝起彩来,在这小小硅屋居然有这样的事?但褚君的神态让你不得不信。“当然,做这样的大手笔,硅屋是要消耗大量的能量的,但你尽可放心,正负粒子运动耦合释放的能量,大得你根本无法想象。”

褚君补充说。我不由跃跃欲试起来:“我们不做大手笔,来个小手笔如何?”

我提议道。“你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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