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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
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滴打在老旧的屋檐上，垂珠成线，顺着青墨色的瓦片流向四面八方。
时不时传来几声春雷，明晃晃的闪电霎时间将整座樊州城照的亮如白昼。
春雷惊虫龙。
这场雨来势汹汹，浓重的乌云密布，将整个天都压的很低，庞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大城，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茶馆内零零散散几个避雨的客人，许是不好意思占着茅坑不拉屎，也咬着牙点上一壶涩口的扬山绿。赵青山站在茶馆角落里，半倚着木柱，弓着腰搭着手，听着三三两两的茶客们聊天打屁。
赵青山生的剑眉星目，模样倒是颇有几分俊俏，可惜父亲战死沙场，母亲郁郁寡欢也早已病逝，走的时候只给尚且不满五岁的赵青山留下泰丰门里一座残破老屋，两张半馊不馊的饼子。
穷的叮当响也就这样了。
若不是街角茶馆老板谭五叔见赵青山可怜，起了恻隐之心，收留他跑堂儿，赵青山应该早就倒在了十五年前那个料峭春寒的夜里。
一转眼做了这么多年端茶送水的活儿，还是一个月领两吊钱的寒酸小二，谭五叔脾气上来常骂:“不开窍的家伙，要不是还算勤快不偷懒，老子早把你这个缺心眼的家伙撵了！”。
赵青山总憨笑两声，接着用那块破烂的灰抹布擦拭桌椅。
“听说了没，前日徐小侯爷与几个权贵子弟在定远县郊纵马啃食青苗，老农爷孙跪地阻止无果，惹怒了他们，竟将两人活活踏碎！十几匹马啊……”
“噤声！你不要命了？”
……
这年月，普通百姓下人的命，可远远比不上青楼头牌花魁的一袭蜀绣锦裙或是王公贵族的一匹好马。
樊州城是位于大离王朝的西北大城，却也属于江南之地。至于北方，那是马上民族耶律氏建立的大玄国。两国多年来纷争不断，边关将士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并不影响富家公子们喝着花酒搂着姑娘。顺便鱼肉一下百姓。
茶馆斜对面的桃栖街，青楼林立，风花雪月云烟成雨，樊州城里的销金窟。
桃栖街头一座四层木楼雕梁画栋，烫金招牌熠熠生辉。
绣南楼号称樊州天字第一号青楼，佳丽八百日进斗金，打开业起跟整个桃栖街抢生意，立足樊州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反而有越做越大的样子，传言背后靠山是清平侯徐子恒，那是樊州城里最显赫的门庭，哪个不长眼的会惹这种茬子？铁打的桃栖街，打铁的绣南楼啊。
雨渐渐停了，天光突兀的穿透了云层，打在了一辆马车上，马车停在绣南楼门口，珠帘揭开下来一位肩披红面雪绒边大氅的姑娘。
李渔是绣南楼的头牌清倌人，高高在上，卖艺不卖身，不在楼里长住，反而在栖霞里买了处院子，神龙见首不见尾。谭五叔对这花魁喜欢的紧，一见马车到了，灶上坐着的开水都不管，愣愣的站在门口望，嘴里念叨着:“我啥时候才能趴这娘们肚皮上睡一宿啊？”
熟客促狭的笑道:“五叔，莫说人家李姑娘是清倌儿，哪怕不是，按照你这摊子上的进项，不吃不喝怕是也得五十年呦，到那时候，您老人家能不能爬上她的床都是问题喽……”
“滚滚滚，雨也停了茶也喝了，结账给老子滚蛋！话说今日冒着大雨，李花魁怎么回楼了？”谭五叔脾气暴躁又很疑惑的回道。
靠近门边一老一少两位客人对视一眼，年轻人一身素袍，却难掩贵气。年轻人笑道:“老哥开茶馆该是消息灵通之人啊，莫不是不晓得征远将军宋铸于镇北关外大破北玄蛮子，皇上龙颜大悦，赐锦衣玉带，令其回乡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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