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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防水的牛皮袋，里面还有一点水。”齐恩将袋子撑开瞧了瞧，很快便明白了。他说道：“看起来，这两个袋子是用来装水的，在进入封魂幡之前，神案的暗格装的是这两个装满水的牛皮袋。当申屠御雷准备进暗格时，将袋中的水放掉，自己钻进去。我看这个牛皮袋还挺大的，装个二十来升水没问题，正好与他们的体重相等，这样抬神案的人就感觉不到仪式前后神案的重量有何变化……啊，难怪仪式上要准备一大桶水，为的是把袋中的水倒进去，如果直接将水洒到地上，可能会有人怀疑水的来历。”
“设计精巧。”黄警官点点头。
“之前我总觉得大登禋傩祭怪怪的，现在想来，它还真是个大型的魔术表演。你们看这张神案，首先它通体漆黑，与夜色极好地融合，案板和案腿处都有夔云纹的金丝描线，细长的金线突显在黑色背景上，会令神案看上去要比实际小巧很多，这是一种典型的视觉错觉。而且，案腿与案板之间采用类似斗拱和雀替的构造，用的也是夔云纹漏雕方式，上描金线，乍一看是为了令神案产生富丽堂皇的效果，但真正目的却是遮住后方凸起的三角型区域，这样不知情的人就以为案板下方、夔云纹雀替的后面空空如也。暗格实际上就是由这块三角型区域再加上案板翘起的一端组成，里面是连通的。为
了尽可能地不引人注意，暗格能多小就多小，即便是侏儒也只能将身体蜷曲到极致才能塞进去。另一方面，为了令神案产生那种一看就不可能藏人的假象，无论是中间这段案板还是四条案腿，都塑造得十分纤细，给人一种不可能的心理暗示。再来看声音的问题，由于神案实际上是部分中空的，某些特定部位敲击后会有清脆声响，不像实心那么沉闷，所以必须做适当的消音处理。因此你们发现没有，这张神案从上到下被一层熟牛皮蒙住，敲起来……”齐恩轻叩案板，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原来这张神案还有这么大的玄机，难怪柳师公从不让外人碰。”郭尺说道，“包括普通巫师。”
“那是自然的，雾翕村核心机密哟。不过，我想大登禋傩祭难以掌握的原因，恐怕并不在于神案，而是人。”
“你是指这两个侏儒？”黄警官问道。
“对，从整个过程来看，“申屠”和“御雷”不仅要能以叠罗汉的姿势装扮成一个人，还得能动能走与常人无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齐恩蹲下身子，从一个侏儒身上扯出一根钢丝似的东西，那东西折成两段，连接处是个圆球。“这应该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道具，这个圆球模拟人的膝盖骨。因为个子太矮，他们走路的步伐和膝盖抬起的位置与常人有很大差异，所以必须借助一定的道具才能伪
装成正常人。因此他们必须穿着厚厚的长袍，走路时也必须保持缓慢的动作，否则很容易被人识破。可惜这两人死了，否则我真想请他们走一走，看看机关是怎么操作的……当然了，麻烦的地方不止走路，在大登禋傩祭开始后，我们看见过阴师的身影从站立的状态慢慢坐下，其实这个过程也是两人分离的过程，看起来过阴师坐到地上，实际上是下面的人慢慢趴下，从长袍里溜出来，而上面的人则站着或者半蹲着，由于他个子小，所以映在封魂幡上的背影看起来像是一个坐着的正常人。”
“明白了，我说当时过阴师动作怎么有些迟缓呢。”
“这是个关键动作，虽然外围观众看见的是一个人，其实法阵内已经多出一人了，就是这个人在扮演回魂。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每次回魂的过程都是方相氏走向尸体，喷火，回魂，再喷火，离开尸体。如果把多出的人——假设他是“御雷”——把“御雷”的行为加进去，这一切就可以解释了。为什么方相氏要走向尸体，是为了掩护“御雷”靠近尸体。为什么要喷两次火，因为“御雷”要替换尸体躺上灵床，以及将尸体摆回原位，这两个过程绝不可以被外围观众看见，所以此时必须扰乱烛火——如果你们还记得的话，灵床后面有个小案几，上面摆着燃烧的烛台。火苗乱动，封魂幡上的影
子自然会变得光怪陆离，这样外围的人就看不见替换尸体的过程。当时，为什么莫德感觉自己被人从灵床上拖走，身子斜靠脚着地，那是“御雷”干的，他正在替换“尸体”。而且仪式刚开始的时候，方相氏还走向了过阴师，那是为了接走“御雷”。等回魂结束，方相氏点燃烟雾，此时就开始表演过阴师上天的戏法——说白了就是把“申屠”和“御雷”关进神案里。好巧不巧的是，莫德并未看见这个过程，所以以为过阴师已经上天了。恐怕他做梦都想不到，就在他捅死柳师公的时候，“申屠”和“御雷”正藏在离他一米都不到的神案里。”
“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戏法实在太精彩了，谁能想得到两个人竟然能伪装成一个人。”黄警官赞叹道。
“没错，这个诡计比一人分饰两角不知难多少倍，关键在于要找到这样两个配合默契的侏儒，要反复练习每一个动作，要有一系列的伪装，还要忍受得住狭小的空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
“难怪大登禋傩祭很少举行，而且通常都在冬季。如果夏天举行，很容易穿帮吧。”郭尺说道。
“对，没有厚厚的棉衣裹着，我想叠罗汉这种姿势很容易被识破。而且为什么大登禋傩祭必须要在山顶或者高处举行，因为封魂幡是不封顶的，倘若有人站在高处观察仪式，一眼就能发现过阴
师变成了两个人，哪怕有方相氏从旁掩护，在“御雷”搬运尸体时也必然露馅。还有……”
说到这，齐恩忽然注意到尸体身上一个奇怪的地方，他又蹲下身子，将两具尸体都躺平，两手并拢……
“哎”，黄警官马上就瞧出来了，“这两人手特别长！”
“是呀，他们的身体是侏儒，但脑袋和手臂与正常人差别不大。”齐恩歪着脑袋仔细打量尸体，“难怪看不出来，如果他们手很短的话，就算叠罗汉也没法遮掩……是的，当时我看见过阴师坐在地上敲锣打鼓，他的手灵活自如，也并不比正常人短，原来这本来就是他的手。那么说……”
“怎么了齐恩”，黄警官发现齐恩两眼直愣愣的，像着了魔。
齐恩嘴里喃喃道：“难道是他们……难道是……黄警官，我知道这两人是谁了。”
“你认识？”
“快，快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赶紧去一趟娘娘鬼寨，把这两人也带上。”齐恩说道，“顺便看看莫克之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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