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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衡在南雍
2004年10月16日上午,南大中文系九十周年系庆大会在北园的大礼堂召开。不过,说是大礼堂,其实并不大。这个青砖黛瓦,颇具江南建筑特色的礼堂原来是金陵大学的礼拜堂,由美国芝加哥帕金斯建筑事务所(Perkins&Fellows,Architects)设计,1918年即已建成,后来因岁月递增,叠加修建,其外观早已大变,直至2002年百年校庆前才按原图纸恢复。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南大读硕士时,因为礼堂大门的门厅是个四方形的水泥方框盒子,不仅显得其貌不扬,而且,还让人感到平庸无奇,等我重新回校读博士后,才发现这幢恢复原样的建筑原来是如此典雅,由明代城墙砖砌成的墙面厚重有力,充满历史的沧桑,而大门上方用黑筒瓦垒成的歇山顶气势沉雄,两侧类似耳房的门厅则造型别致,让人在传统之中,又感觉到有一种不同于传统的创设,而所有这一切,无不令人有历久而弥新之感。
当然,这种还原校园建筑原貌的举动并非南大这所百年老校所独有。近年来,随着我国的一些建于十九世纪末或二十世纪初年的现代意义上的大学陆续迎来百年之诞,这些学校的校庆活动也接踵而至,在各种轰轰烈烈的活动,如邀请著名校友返校以为母校添色,谋求中央领
导题词或出席庆典以自高身价,吸引社会大额捐款以显耀于世等风风光光的活动背后,还有一些活动并不是那么引入注意,其中,修缮校园里的老建筑,还原其旧有风貌就是一种饶有兴味的行为,而有的学校借校庆之机,在重修校园里的老建筑之余,更进一步,还有意复建自己的早已消失的老校门,而且是49年前的老校门,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这些举动自当不无象征意味,内里显然还有更深的东西在。这一点,可从南大重新恢复中央大学时期由罗家伦校长亲拟的“诚朴雄伟”的校训就可看出,而十几年前我们在校时被当成校训的“严谨,求实,勤奋,创新”则被降格为学风,实际上,这几句口号式的东西几乎是当时所有的大学,甚至中学的校训。并且,南大还恢复了历史上最早的没有被简化或现代化的校歌,即创制于1916年前后的南高师时代,由首任校长江谦先生作词,时任图画音乐教员的李叔同先生谱曲的校歌,在“踵海西上”的“江东”,于“巍巍北极”之下的“金城之中”,重弹“千圣汇归兮,集成于孔”的老调。
南大在业已走过一百年历史之后,不仅没有与时俱进,反而又“老调重谈”,而且重弹的还是几十年以前,甚至是百年前的老调,似乎颇让人有落后或者逆时代潮流而动的困惑,但这对熟悉南大
的历史,或者中国高教史,尤其是熟悉49年以来新中国的高教历史的人来说,这种重弹的“老调”,在当下却有新意在焉。说白了,琵琶起舞虽换新声,所抒发却还总是关山离别之情,这一举动无非是对学校这五十多年来的一些发展感到不满,并试图恢复或者接续之前的传统,如重修已毁损或者已失去本来面目的建筑一般,恢复或重建自己已往的大学精神,并进而恢复和振兴已有的学术传统罢了。
那天上午的天气不错,秋日的阳光宛若初夏,显得明亮,清朗。我因为前一天晚上和同学聚会,起得稍微晚了一点,所以,等赶到礼堂时,仪式已经开始了。进了礼堂后,我只好站在最后一排,从前面坐得满满的校友席上望过去,只见时任系主任的莫砺锋老师刚刚走到礼堂前台。他首先介绍了中文系的历史,作为肇始于1902年设立的三江师范学堂的南高师1914年设立,1915年秋季即正式开始招收本专科生的系科,中文系在南大,可谓是历史最长的系科之一,即使在全国范围来说,其历史之悠久,也屈指可数。不过,历史之持久只能说明所走过的道路之漫长,而并不能说明其影响之深远,贡献之浩大。正如百岁老人中,有平和为世之徒,也有壮怀一生之士。而南大中文系显然属于后者。是故莫砺锋老师特地指出,
南大中文系在49年后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曾为民国最高学府中央大学的中文系,再加上又是以“学衡派”为标志的东南学术重镇,随着左翼激进的学术思想渐占上风,所秉持的“东南学风”被主流意识形态所排斥,并被打上“保守,落后”的烙印,其在学术思想领域的影响长期以来一直在低谷徘徊,直到八十年代后,伴随着国家的进步与社会的开放,南大中文系方才逐渐恢复其原有的地位和影响。当然,若想完全恢复,却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尽管莫砺锋老师并未从正面以直接的方式来概括南大中文系在学术上的特点,但这一描述还是让人从侧面了解了南大中文系的独特的风格,不过,这些话其实也并不用多说,因为不管是来参加这一庆典的北大中文系,复旦中文系,台大中文系,香港中文大学中文系的代表,还是坐在台下的众多的系友,对此早已都了然于胸。
所以,莫砺锋老师在其讲话即将结束之际,一字一顿地念出曾在中文系任教的前贤的名字,以示慎终追远时,场内气氛一片肃穆。因为南大中文系百年来的传统和风气,正是由这些学者所奠定和发扬,他们的名字是:
王伯沆、李审言、黄季刚、胡小石、陈中凡、汪辟疆、吴矍安、柳诒徵、陈去病、顾实、汪东、姚永朴、陈匪石、卢冀野、胡翔东、闻一多、陈
登恪、刘国钧、王易、方光焘、黄淬伯、罗根泽、朱东润、杨晦、洪诚、陈白尘、程千帆、陈瘦竹、钱南扬、吴白匋、管雄、王气中、张月超、赵瑞蕻等。
看到这样一份名单,相信对中国近百年来文史方面的学术史稍有涉猎的人都明白,这样的阵容意味着什么。而在这一特定的时刻提到他们的名字,犹如让后人瞻仰凌烟阁上的画像,无疑其中既有对传统的体认,也有对未来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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