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办法总是人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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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莫正南望着吕浩，“呵呵”笑出了声。吕浩最怕听到这种笑，官场上这种不含内容的笑最让人摸不透。领导对你不满意，他这么笑，对你很满意，也这么笑。有些问题有了答案，他这么笑，有些问题根本寻不到答案，他也这么笑。吕浩估摸着，莫正南是没有答案的那种笑。果然，莫正南打了半天哈哈，又说：“这个就要问你吕浩了，你吕浩如果想让它平息，还不简单？”

这话就很让人琢磨了。吕浩凝起眉头。依他对莫正南的了解，这话绝不是敲边鼓，而是在明确无误地告诫他，不要在钱富华事上瞎琢磨，不要动歪脑筋，更不要煽风点火。而且，莫正南后面的话，还有更深一层意思，假如这起风波平息不了，原因就在他吕浩身上！

吕浩本来就为莫正南那句话还有莫正南在钱富华一事上的态度生气呢，莫正南越来越变得唯唯诺诺，变得惟命是从，不敢正视矛盾，不敢追问真相。莫正南都在钱富华这件事上抱如此态度，吴都谁还能追出真相，谁还敢追问真相？只是，莫正南突然是这样的态度，吕浩很是不爽。

现在，叶小青的电话居然说要处理钱富华的尸体，吕浩当下就火冒三丈，顾不上什么，问了一句：“你在哪？”吕浩语气很不好，他又把气撒到了叶小青身上，其实越是亲近的人，反正越容易撒气。以前莫正南经常拿他撒气，这一段，他和莫正南之间有了说不清楚的东西阻隔着，他却把气往叶小青和邓散新身上撒。

“我和主任在医院。”叶小青说。

“等着，我马上到。”说完，挂掉电话，对彭青山说：“我有事，先走了。”脚步就疾疾地就出门。彭青山想要去拉吕浩，可是吕浩已经冲出老远，他摇了摇头，目送着吕浩的背影离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吕浩直奔医院，医院倒显得平静，不过这平静一看就是假的，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吕浩赶到医院的时候，大门口三三两两站着一些人，凭经验，吕浩一眼认出是便衣警察。行啊，连警察都出动了，威力不小嘛。吕浩让车子直接开到太平间那边，远远看见，信访局长洪亮还有两位副局长及公安局一位领导在外边，谈笑风生地议论着什么，大约有人讲出了笑话，洪亮忍俊不禁，笑得整个身子都歪了。旁边站着的副局长怕他噎着，忙递给他一瓶水。吕浩看着这情景，内心忽然生出一股灼痛。我们何时敬重过一条生命，我们又何时拿老百姓的命当过命？

车子停下半天，吕浩才从车里走出来，夜，其实应该黑得让人看不见，可是因为这是吴都最大的医院，到处都是灯火通明着，吕浩一下子就看清楚了这些人的全部表情，这些表情让他说不出来的滋味和沉重，他才知道彭青山其实早就清楚这件事，只是他在装，装不知道而已。

洪亮第一个看见了吕浩，几步走过来，问了声秘书长好。吕浩哼了一声，没给洪亮好脸色。洪亮并不尴尬，依旧热情十足地跟在他后面。另一边，叶小青和邓散新也看见了他，两人忙着安抚家属，并没急着走过来。吕浩的眼神跟叶小青对了对，旋即又分开，开始琢磨起洪亮这个人来。

东源和曲亚萍来过后，吕浩曾给洪亮打过电话，想跟他单独聊一聊。当时并没想好怎么办，更没有干预的意思，只是想问问洪亮，信访局有什么打算。洪亮不接电话，打了多次，终于接了，吕浩刚说到这事，洪亮马上打哈哈：“秘书长啊，这事归维稳大队那边管，我们只是协助一下。想法都在他们肚子里，我们是一点想法也没有的，不敢有。”吕浩一听，就知道自己撞一堵叫圆滑的墙上了。洪亮不是原来那个洪亮，能打出官腔了，能给他兜圈子了，遂打消问下去的念头。等后来和彭青山交换过看法后，吕浩更是多了几分对此人的提防，或者叫警惕。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官场上，这阵是朋友，转眼之间就可能变成对手变成敌人，这要看情势如何变化，要看你的对立面是谁，更要看你在官场中的份量。洪亮如此对他，证明，目前在吴都，他吕浩比别人轻。

官场上，没谁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轻，比别人低。尽管事实就摆在那里，但内心里，谁都渴望能高人一头，能被人重视，被人拥护，吕浩也是如此。说穿了，他也是俗人一个，有时甚至俗得可怕。

我们内心深处的积垢，不是一天两天能取得净的。相反，世俗的社会，污浊的现实，会像抹泥板一样不断为我们本就很脏很藏污的心灵抹上层层渍迹。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我们的心灵已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变得污迹斑斑，惨不忍睹。

没人能逃得开这个劫，尽管我们时时刻刻标榜自己是多么的干净。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时不时停下来，腾出一点工夫，清理清理我们思想的淤泥，洗刷洗刷我们双脚沾上的铜臭，好让它离肮脏尽量远一点。

吕浩长叹一声。做官不累，但做一个有良心的官真的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