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棋逢对手

这一来一去,两人等于就是干上了。吕浩往杯里又斟了酒,笑了笑端起杯说:“好,不算就不算,就当我自罚一杯,这次碰响点,一干而尽。”

古庆明已经把酒杯端了过来,眼看着要跟吕浩碰杯,忽然又躲开了吕浩的酒杯,阴阳怪气地说:“碰得太响不好吧?马大秘书长,碰出火花来怎么办。太近的人可不能碰出火花啊,否则后院起火可就不好收拾,再说了这男嘛,啥帽子都可以戴,怕就是绿颜色的帽子最难看吧。你说呢?马大秘书长?”

古庆明的话一落,吕浩突然就变了脸色,端酒杯的手已经在抖,整个身子像是蓦然触了电,他死死地盯住了古庆明。

吕浩没有想到古庆明在这个时间还敢拿话威协他,而且在这个时候,他还听不懂自己提醒他的善意,只要他懂了,找莫正南低头,顺着莫正南这边走,剩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可古庆明偏偏不吃吕浩这一套,竟然亲自承认他就是在调查吕浩的后院,而且就是想对他后院的事情管一管。

吕浩正想给点颜色让古庆明瞧瞧,结果身后响起了一种声音:“古市长可真闲啊,还有心静斗嘴皮子?”

吕浩回头,莫正南站在他身后,而他的眼神却是冷冷地瞅着古庆明。

古庆明被这一对主仆二人弄得浑身全是汗,他拿不定这一对主仆二人又在玩什么把戏。但是有一点,莫正南从来不是高调的人,他能够如此高调地开庆功会,无非是他们拿到了什么过硬的东西。

“书记来了,我敬书记一杯。”古庆明快速地转移着和吕浩的对峙,赶紧很毕恭毕敬地向莫正南敬酒。

莫正南却端着酒杯没想喝酒的样子,古庆明内心发慌着,表面却努力压制自己,他实在看不懂莫正南在下什么棋。但是古庆明说了要敬酒,还是勉强地举出了杯子,说了一句:“我干了,书记随意。”

莫正南没喝酒,而是对吕浩说了一句:“你哪天让墨老替我写一副字贴,就两个字:温树。”

说完,莫正南一转身离开了吕浩和古庆明。吕浩也吓得浑身是汗,老板是在批评他,没事跑来和古庆明扯什么闲淡呢?因为“温树”是有典故的。这个吕浩早就看过,而且早知道。有一位元入明的文人宋濂,在朱元璋身边干了19年,几乎没犯错误,后来虽有小波折,但算得上是善终了。在朱元璋身边工作,能够二十年如一日地好好活着的,只有一二人。这个宋濂,万花凋谢他独妍,他只有一条法宝:“领导不是人耳!”如果要想当领导,当一个一贯正确而不犯错误的领导,就不要当人,要当人也只当植物人。宋濂自全的要诀就在此:不当人,当棵“温树”。

宋濂做到了不说话,像一株植物一样不说话。宋濂每次上朝归来,家人门生都爱打探宫中消息——天天与皇帝在一起,“内幕消息”多,谁有定力能够控制自己的表达欲,闭口不说呢?就算自己觉悟高,那么好的消息不卖给小报记者,但是,说给自家人听还是可以的嘛。但宋濂不,一个也不。他在客厅里书写了大幅座右铭,就俩字:温树。逢有人打听宫中禁事,他只用手指指墙,让人闷看那两字。

温树出自西汉的孔光,曾官至御史大夫,奉行的做官守则是“多磕头,少说话”。有回,他老婆小妾听说皇宫里搞了绿化,制造了一间温室,里头种了许多树木,孔夫人们挺好奇的,就问老公:“宫内温室树皆何木?”孔领导只是嘿嘿一笑,一句话也不说。后人就有赞道:“忠慎有余逾温树。”

孔光先生当然很忠慎,可是,他还没把自己当一棵树,宋濂呢,比孔先生做得更好,认定自己就是一棵温树,在家也好,在朝也好,人家是只说不干,或者是小干大说,他呢,只干不说,除了朱元璋来问他,他简答之外,平时谁问也不答话。要说话,也只说别人的好话。某次朱元璋想来一下“亲贤臣,远小人”,就来问他谁是贤人谁是小人,宋濂说了好几个人,他说这都是贤人。老朱再问,那哪些是小人呢?宋濂答,我只与贤人相往来,我没与小人打过交道,不知道哪些是小人。由不得朱元璋大赞颂:“宋景濂事朕19年,未尝有一言之伪,说一人之短,非止君子,抑可谓贤矣。”

所以一旦入了官场,那就眉是蹙的,脸是硬的,面是僵的,嘴是闭的,形态都是木雕一样的。到了官场,没几个想做活人,都喜欢做一棵温树。因为只有这样,你才可以避免“祸从口出。”

而吕浩又犯了一个致命的弱点,言多必败。尽管古庆明是在调查他的后院,那又怎么样?莫正南是借机警告李惠玲和古庆明,他又跑来搅和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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