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碰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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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壕上,尸体以各种奇形怪状的姿态躺在四周,仍然活着的人则木然的或坐或靠在旁边,默默的看着自己所造成的一切。没人愿意打破在战斗间隙的宁静,虽然不愿意说出口,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眼前着宁静的时刻,可能是他们最后可以享受的奢侈品了。

敌人被打退了,确切的说,并不是被他们打退的,而是后面及时出现的炮火,遮断了敌人的兵力支援,才让守卫阵地的战士们终于可以将这些冲过来的敌人围歼。可是,这胜利却让人提不起任何喜悦的情绪。战壕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仍然保持着他们临死前最后一刻的动作和表情,这一切忠实的记录着之前战斗的惨烈。

殷勇木然的坐在战壕内的弹药箱上,胳膊上伤口的鲜血已经被止住了,可即便如此,卫生员仍然认真的将三角巾缠在他的胳膊上,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扎着白袖标的执法人员。战损比例达到空前的一比一,这对于殷勇来说,简直无法接受,尤其是作为自己这个尖刀中的尖刀的一师,更是让人无法容忍的惨败。

敌人是谁不重要,无论他是什么师团,他有着多么光荣的历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敌人所表现出的顽强和坚韧超忽了所有人的想象。没人对这个能做出解释,或者说,人人都知道答案,只是没人愿意面对罢了。

“大家都动动手,把敌人的尸体埋了吧。”扔下手中的烟头,然后用脚狠狠的将之碾进被炮弹炸的松软的泥土里,殷勇站起身命令道。

听到他的命令,大家愕然的看了殷勇一眼,迟缓的走了过来。

“敌人也是人,日本人也是人,任何人,任何战士在保卫自己国家和自己民族时所展现的勇气,都值得我们尊敬。”看着众人迟疑的样子,殷勇正了正钢盔,正色道。

众人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殷勇,有人赞同的点了点头,有人则执拗的摇了摇头,但是命令却被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在众人的帮助下,同伴的尸体被装进裹尸袋,而敌人的尸体则被掩埋在身后那片被炸出片片弹坑的空地上。

整理尸体成为一项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这并不是说众人恐惧于尸体,对于生死,战士们早已司空见惯,而是说,在整理这些纠缠在一起的敌我遗体时,就仿佛重新回味了一遍之前那惨烈的战斗一般,让人难以忍受。

殷勇没有参与到自己下达的任务之中,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手下们忙碌着干着,此刻对于他来说,一个更大的问题摆在他面前,需要他解决。

“我们算是侵略者吗?”殷勇扪心自问着,或许我们有千万个理由,但是,这些理由是不是都足以构成我们侵略别人呢?殷勇自己也不知道,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他的难以逾越的鸿沟,也是他必然要经历的一场战争。

敌人之前所表现出来的顽强,是一种久违了的,但是却永远不曾失去的东西,曾经,在面对日军侵略时,中国人民也曾经如此,在面对美军侵略时,其他国家的人民也一如这样。在这种伟大的精神面前,似乎发动战争的行为和理由变的异常可恶而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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