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东海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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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栋知道，陆长河是坚定地想打败莫新军的。他这些年，东海基建的产业布局比较单一，一直专注于房地产业，但是，现在中央调控猛烈，房地产暴利时代已经结束。而陆长河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寻找到良好的项目。做金融，他没那能力，况且现在股民信心和耐心早已经被糟糕的股市和烂上市公司耗尽，都不玩了，公募私募都在亏钱，进入股市这个汪洋大海，只能一口气呛死。做产品，他没那耐心。现在华夏个个产业都已经进入了整合期，产能过剩，竞争惨烈，稍有不慎就满盘皆输。品牌不是一朝一夕能建成的。以陆长河这种浮躁的心态，肯定不会耐心去经营这些。所以，陆长河如意算盘打在了唐家的顶天集团身上。如果把莫新军拉下马，唐家最大的保护伞就拿掉了，那时候在对唐家动手，势必一击必中。无论是收购他们的上市公司，还是抢占他们的渠道，对陆长河来说，都是能让他满意的选择。所以，陆长河的目标和他是一致的。赵国栋根本没有任何顾虑。现在，他的重点就落在了执行人和具体执行的手段上。市纪委那边，是老莫的人，他驾驭不了。而省纪委那边，直接对省委负责，不是他能操控的。市里面审计、税务这一块是一帮吃软怕硬的王八蛋，都不可靠。最后，赵国栋的目光，还是落在了他的铁杆小兄弟，对公安局局长之位有觊觎之心的公安局副局长李然身上。“李然，你对这件事怎么看？”赵国栋已经走到了山顶的亭子里，掏出一包软中华，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只，慢慢地抽着。“这种宏观性的战略，我真看不准。”李然客气地道。这等于把问题重新扔给赵国栋。他已经感觉出了赵国栋恐怕是要动手了。原本，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很久，但是，等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竟然莫名其妙地害怕了。行经初出身的李然，那曾经手刃过10多名穷凶极恶的罪犯的双手的手心，竟然沁出了许多汗水。原本沉静稳重的心，砰砰狂跳，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恐惧。现实生活中，表面上一片歌舞升平，祥和安定，其实处处有刀兵。而官场，又是世间最凶险的所在。一般人认为当官是很荣耀的事，当官有权能为自己谋利益，当官有势可以为所欲为。事实上，现在官场上的事绝非只是这样的一些小利益，而是要至于死地的大事了。新闻上常说，某地局长杀了副局长，某地副局长杀了局长，某领导全家被害，某领导跳楼身亡，某书记判处死刑，某市长雇凶杀人。看得群众们都麻木了。生活远比小说YY。官场远比网络小说里的对抗要激烈。高风险行业有高回报，高利益收获有高风险。进了官场就进了战场，鲜花后面有陷阱，笑容背后有冷箭，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官场中人，就是要在这厮杀中求生存，在搏斗中求发展，否则，就该淘汰出局。此刻的李然，就是看到了这官场的金光大道旁边的万丈深渊，里面布满刀兵。“李然，你他母亲的就是个脓包！我听说上次你带人去抓唐顶天的管家，你手下愣是被老蒋抽了大嘴巴子！那是打你手下的脸吗？其实就是打你的脸！唉，你这副局长当的，也太憋屈了吧？要我，我直接辞职，卸甲归田，也不受着鸟气！”陆长河语带讥讽地道。他们平日经常一起厮混，赵国栋是他们的老大哥，他们都尊敬。但彼此之间，则经常开玩笑。陆长河以这种语气对李然说话，倒也不过分。赵国栋侧过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李然，果不出他所料，李然羞愧得满面通红，气得拿烟的那只手微微发抖，长长的一截烟灰抖落在地上。他知道陆长河的性子，表面上，他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其实这只不过是他的一种伪装。面憨，心里精明着呢。就像现在，如果别人这样对李然说话，李然免不了心里有气。但是，陆长河这么和他说，他知道陆长河就是一猪头，不和他计较，反倒会把注意力和怒意集中到蒋昌烈身上。赵国栋笑骂道：“长河你个孙子，别提这事儿了行吗？咱们的李副局长恐怕也好几宿没睡好觉了。”又貌似无意地说道：“老蒋也是因为老莫撑腰，其实老蒋现在身体也不行了，精力也跟不上了。比着咱们李局能力也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早该让贤了。”赵国栋说完这句话，就面带笑意地看着山中的浮云，静待李然的反应，忽然心中杀机隐现，这个李然再这么不中用，就找个机会把他挪开。公安局那么重要的位置，很多人等着呢。“赵市长，我干了！”李然的声音，冷酷而坚定。只是陆长河和赵国栋的两句话，让欲望打败了恐惧。陆长河让他感受到久居人下的不甘，而赵国栋肯定了他的能力，这等于宣告了事成之后，论功行赏时，他能分到的利益。再加上，如果唐家垮台，对三人都占有股份的东海基建来说，其中隐含的巨大利益，他决定搏击一番。“这不就结了？”陆长河笑嘻嘻地，肥胖的脸上鼻子眼睛挤成一团。“好像多难的事儿一样！莫新军在东海市现在扎根未稳，我们对付他，绰绰有余。若等他做大，到时候就难以撼动了。现在，是反攻倒算的最好时机！”赵国栋听他用词不当，也不纠正。粗人，永远是粗人，你还能把他送回中小学回炉重造？李然也颇有心机，也不像陆长河那么大大咧咧，只是定定地看着赵国栋，问道：“赵市长，有何良策，我听您安排。”赵国栋把烟扔在地上，抬起右脚，鞋底重重地踩在上面碾灭，仿佛可以听到烟蒂节节破碎的声音。他脸上的阴狠一闪即逝，微笑着说道：“老莫在来东海之前，在我们岭南青山市任主管工业的副市长的时候，唐顶天恰在那里发迹。那时候，他们俩的关系就很好了。当时还处于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革的士气，唐顶天在那个时候，收购了青山市的多个国企。涉及资金达到数十亿巨。”顿了顿，赵国栋又道：“咱们都知道，那时候国有企业产权交易还是很不规范的。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个违规违法的问题。恐怕老莫和唐顶天也很难干净。04年的时候，有一次对国有企业产权改革的清算。不过，当时老莫已经到别的市任职。时间隔得久了。也没有人和这些事儿提起来。”顿了一顿，他说道：“但是，这个事情，任何时候提出来，都是一个问题。我的想法是，从唐顶天的顶天集团入手。以偷税漏税为突破口，让公安局经侦处介入，首先控制唐顶天。将唐顶天打下马。偷税漏税这些事儿，只要较真，哪个企业都有。当然，主要取决你们的定性。说得好听，就叫避税。较真起来，就交偷税漏税。从操作上，应该难度不大。”陆长河和李然都一脸肃然的听着。心中都很激动。陆长河心说，唐顶天若要倒台，再找几家证券公司，对他们股价进行一下偏低的估值，他们的股票在市场上，一定会大跌。他们要想救上市公司，又有可能廉价出售非上市的资产，这对自己都是巨大的商机。赵国栋又抽出一根烟，塞进嘴里，点燃了猛抽了一口说道：“唐顶天只要控制在你们手里，就不信从他嘴巴里撬不出点干货。以唐顶天为突破口，把罪名往市委书记老莫身上引。我们先拿到证据，再做定夺？”“拿到证据，还不把他搞死？”陆长河瞪着眼睛问道，“还不斩草除根？”“说你们这些民营企业家就是土包子吧，还真不亏你们！”赵国栋抽着烟，烟雾瞬间就被山风吹散了，他笑呵呵地说道，“为啥要书记管干部，市长抓经济？华夏有这种特殊的体制，就是为了让基层官员相互制衡。绝对的权利导致绝对的腐败。为了相互制衡，有点内耗也是允许的。但是，上面绝对不愿意看到官员之间过度地相互倾轧。要知道，老莫能做到一个省会的书记，位列省委常委之列，那肯定是树大根深的，背后有人撑腰。我们要攻击的太急，势必引起他们方面势力的不满。到时候，就是老莫存在违法违纪问题，空出市委书记的位置，也轮不到我赵国栋啊！”“那我们的目的呢？”陆长河掏出香烟，分给李然一只。“我们费那么大劲，整唐顶天，目的仅仅是为了他的资产，不会对老莫造成伤害？”“不。”赵国栋笑道，“我们可以把老莫逼走嘛。只要我们拿到证据，我们可以不公布。只要给老莫看看，他不得不走！他可以找组织上谈话要求调动嘛。最好他去省里哪个比较重要的省厅。我不碍他的事，他也别挡我的道！省里重要的实权部门的省厅，不必省会东海的市委书记差！”陆长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最后，赵国栋看着二人，阴森森地一笑，说道：“你们俩，各司其职。老李呢，组织精兵强将，对顶天集团偷税漏税等经济违法犯罪事件进行调查。也可以和证监会东海证监局、省政府金融办联系，把他们的上市公司也查一查。现在证监会的郭主席对打击上市公司的违法行为也很支持。老赵呢，打好外围，把战利品即使地抢占起来。不要再拿地了，保持十个亿以上的现金流，再加上20个亿的银行授信额度。我们在联系点外援，足够吃下顶天集团产业了。”陆长河和李然都一脸恭敬地点头。他们不得不承认，赵国栋这个想法，谋划已久，深思熟虑，具有很强的操作性。如果打赢这场战争，赵系的势力，在经济上、政治上都会猛然上一个台阶。赵国栋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面色凛然，踌躇满志地说道：“以后，东海就是我们的天下了！”陆长河和李然相视一笑，说不出的快意豪迈，这才是男人战场，虽然不是战争年代的刺刀见红，腥风血雨，但是其中的波诡云谲，险象环生，则不亚于真正的战争。身处这个战场的男人，在感到恐惧和惊悚的同时，也有一种肾上腺分泌过度的快乐。那是因为他们可以看到一种别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