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胶澳-第五章 激战(一)[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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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胶澳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语出荀子《天论》

光绪三十年的天空是晦暗的,这本不是一个秘密,但我却从没想到,那天竟晦暗得如此之黑。

自通道而出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在这几日里,每每有些许空暇,我都会不经意地想起梦蓉的音容笑貌,忆起她的娇蛮和体贴。我听从燕叔临终前的劝告,在离开云南之前,乔装改扮进苗寨与她父母见了最后一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很凄然的,所以我临时改口说梦蓉这次随军有功,被总兵重用,人已随队抵至中原,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二老起初对我的话很是怀疑,但从我掏出三千两银票开始,他们就不再赘言了——毕竟,这兵荒马乱的年代,十两银子有够养活一整家好几年,而三千两银子差不多连个知府都能买来。人与银子无仇,任谁再怎么喜欢撒谎,也不会拿几千两银子开玩笑。

挥别了二老,我又乔装改扮,去市井之间打听一下李文昌父子的下落。不出所料,秃子和矬子两人到现在还没回府。按最坏的打算,他俩被困在林中已经六七日了,不是被人熊舔了,就是落了个麻达山饥困而死的下场。我长叹了一声,稍稍打点了行装,直向滇北进发。

横跨中原的旅程并不轻松:我连骑带走,历经六个多月,途径两广、直隶诸省终于抵达山东,开始向胶州湾方向开进。

“愈邻近海滨,形势就越乱;愈深向京师,灾民就越多”,这是自云南一路给我留下最为深刻的印象。自妖婆慈禧垂帘听政伊始,几十年内,华夏王者之气渐微,领土屡遭外夷侵占,政务资财千疮百孔,亡国之态已露无疑。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光绪三十年的山东,是一个多事之秋:自打七年前的十月廿日,胶州湾事件以三声‘乌拉’○1草草收场之后,山东全境就名正言顺地成了德军的直属辖地。苛捐杂税自不必细说,就连天公也不作美,三年的旱蝗大灾让山东尸横遍野,腐气熏天。以前在丰收时节无人理会的马齿苋、香椿芽等野菜,现在全都变成了难得一见的珍品。更有甚者,许多地方草薅○2光了,嫩叶和树皮也成了充饥者的上上之选。

胶州半岛的老龙口海港人声鼎沸,但其中的十之八九却不是往来贩货的客商,谓何?原来跨过了黄海湾,对面就是辽西大连的旅顺口。自九年之前《马关条约》签订以来,诸列强无不对清廷的软弱作风摸得一清二楚。为限制羽翼未丰的曰本扩大,在《条约》签订六日之后,俄、法、德三国以‘友善劝告’为借口,强迫曰本将辽东属地归还给中国。自此之后,日俄之间矛盾冲突不断,任谁都不想轻易丢掉旅顺口这个咽喉之地。

狼终究是狼,任其外表如何光鲜,其行动也是要被食色性这些原始的欲望所支配的,更何况中国是一块儿何其丰嫩的肥肉!摩拳擦掌之后,终于要剑拔弩张,跃跃欲试了。

慈禧老佛爷还是那么地贤明,那么地喜欢息事宁人。思考再四,她终于凤爪一挥,再降一道口谕说:“日俄要战,就由他们去罢。我华夏子民,历来喜好和平,此次亦当严守中立,并应立即划归交战范围,以防战火再蔓京师”,瞧瞧,自八国联军进京的几个年头之后,这女人长了多少见识?

于是乎,辽西的总兵官撤了,吉林的巡抚开始对日俄的增兵过境睁一眼合一眼。旅顺口在短短的数月之内囤积了大量的军火和兵力,就等着导火索被谁点燃,好杀对方个人仰马翻。在这种威胁之下,黄海内的所有官方运营的商运渔船全部停工,只剩下少数私人渔船冒着生命危险,以偷运难民过海来赚得些许活命钱儿。

然而现在,就连这点儿活命钱也赚不来了。日俄战争不仅断了船家的财路,更是断了逃难人的活路。历来闯关东的山东人只有两条路可走:浮海与陆行。倘若以水路由胶东最北的蓬莱出发,行至胶东之南的铁山岛,再由烟台经威海驶往旅顺口,其直线行程只有九百余里;但若转走陆路,环绕渤海由胶东半岛转向辽东半岛,其路程就可达到五六千里之巨,这对任何一个衣食无着的难民来讲,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虽说老佛爷的做事风格一向是胳膊肘往外拐、吊炮往里揍,但庚子事变的余威仍然燎得她心神不宁。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从义和拳起义一事里慈禧太后悟到一个结论:兔子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更何况是拿着锹镐的农民?,当人失去得无法再失去之时,他们就会放弃胆怯,不顾一切地为生存而战。

而成千上万的灾民聚在一处显然是极其不妥的:往好处说,如此的颓相倘被外国人看见则有失国体;往坏处说,万一这群暴民真的饿急了,不要命了,哄抢了哪国的使馆,一屁股的屎她唯恐擦也擦不下去。所以考虑了再三,她最终决定赶在日俄动手之前,在胶澳○3的老龙口之前,以朝廷和神佛之名,动用官船,将山东的难民有多少算多少,全都送入关东去。

六月的天气正是将要变热之时,海岛湿潮的天气为风寒疾病提供了天然的温巢。渤海沿岸一带都是一派病煞之气,怨天叹气之声不绝于耳。闯关东的队伍当中,不乏有病死在路上的冤死鬼,往往一个五口之家经历这么一折腾,能徒步活着走到关东的,就只有一两个人。

老龙口的客船只剩下最后一趟,而岸边的灾民却聚得遍地连天,无边无际。胶澳的总兵官请示了巡抚,从衙门里临时调了两千精兵来维持秩序。帆船只剩下六只,每只最多可乘座三百人,数万的难民为了抢到这一千多个位置争破了头颅:哭声,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两千名官兵拿着衙门里审犯人的板子横在码头两侧,一个一个地数着人头儿。

“哐……”,头船上的铜锣声响起,维护现场的官兵齐齐将木棍横了过来,抵住了如潮的人流。我就混迹于这些难民之中,身子也被后边涌得左摇右晃。

“老爷,您就放我们一条活路吧”,队伍的前排,一名衣衫褴褛的白须老翁近乎哀嚎地恳求道。

“行了,行了”,为首的小头目不耐烦地晃了晃头,“富贵在天,生死有命,朝廷有规定,每船三百,不多不少。没上去的,想其他的命辙吧”

“官爷,官爷……”,老者的妻子跪倒在地,拽住小头目的脚脖子道:“俺们要是赶不上船,这一把老骨头就算交待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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